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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大操大辦舉行結婚典禮的實在是不多,是他們不注重這個形式嗎?依我看未必,花錢多可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所以大多數辦結婚儀式的都是拖兒帶女的有點經濟基礎的老夫老妻。這是我一相情願的解釋,其實大多數日本人爲什麽要懷了孕或者生過小孩子才辦結婚儀式,據我的婆婆說法是懷了孕有了孩子才是婚姻生活的真正開始。

我的婚禮就是在我懷孕八個月的時候舉行的。

按我母親的意思就是:挺個大肚子結婚多難爲情,不辦算了。可不是嗎,中國人歷來有鬧洞房的習俗,而新娘的“新”也就是在第二天能張揚出來的那面處女的旗幟,當然這個標準已經是上幾個世紀的老生常談了,後來在婚禮上開鬧的已經由“什麽時候開始戀愛的”變成“什麽時候開始上床的”啦。但據最新的可靠消息說,現在的婚禮上,開玩笑的話可不能隨便亂說了,因爲初戀就結了婚的,實在是鳳毛翎角了,誰也不知道誰的第一次花落誰手,這種敏感的事兒誰都避著說,看起來這面處女的旗幟還是要在心裏暗暗地張揚一陣子才能飄逝。日本人曾經是不是也那樣看重那一片鮮紅,我無法知道,只是從婆婆那兒瞭解到,在婆婆她們年輕的時候,流行的對付來月經的方式是使用一長條的棉花塞到陰道裏面去,類似現在的衛生棉條,這樣看來,日本女人的第一次恐怕就落在自己手裏了,當然這是差不多被人們忘記了的過去,這個過去足以說明日本人可能是沒有鮮紅的旗幟,但據現在的狀態來看,日本人看重的方式依然是我們無法接受的,據一家不正經的報紙統計,現在的日本少女,非常會利用自己的第一次,她們冷靜地分析出(最重要的是從無所不在的性展示中得來的經驗),第一次的性解除是絕不會有高潮的,與其把它交付給同樣毛頭毛腳的小情人,倒不如賣給想得到這種東西的老槍手,換得一筆不少的銀子,報紙上說這個第一次價錢在十萬到三十萬日元不等,也就是說相當於一個日本中年男人一個月的薪水。日本自來就有好色之國的稱謂,這樣的事兒發生也就不足爲奇了。

無論如何,在日本能懷孕就足以是一個女人的驕傲。

我就是這樣挺著驕傲而疲憊的大肚子舉行了婚禮。

這場婚禮從籌劃到實行足足用了四個月的時間。先是老公千挑萬選地定下來在我家居的小鎮上最大一家帶有結婚式場的賓館裏舉行,然後就是來來往往的交涉,按日本人的說法叫“打合”,這個“打合”的過程就是敲定各種細小的事項,以我當時的日語程度是弄不明白那些瑣事的,我能做的就是陪著老公一起去賓館吃晚飯,吃完了,就在賓館的畫廊裏看畫或者在大廳裏看電視,晃晃悠悠全當散步和進行胎教了。婚禮前和我有直接關係的只有兩次活動,一次是挑選在婚禮上穿的和服和婚紗,一次是在婚禮前三天的一個晚上彩排一次婚禮儀式。

選婚紗的時候我是四個月的肚子,一直陪我選婚紗的是一個叫菊地洋子的四十來歲的女人,滿大廳花樣翻新的婚紗看得我眼花繚亂,洋子就問我想穿多少錢的婚紗。然後就介紹說有最高檔的是一件三百萬日元,也有最普通的是一件十八萬日元。想想只是穿一會而已,就要禍害出去老公拼死拼活賺來的血汗錢,就算我選最便宜的來穿,那一會兒的炫耀也不值折半個月的薪水呐。我沒那麽大家子氣,到底選了最便宜的一件藍色婚紗來穿,老公到是認爲“一生一回”,就替我又選定了一件白色的婚紗,和服也是這樣,心痛錢就這樣打水飄兒的大肚子新娘不由自主的選了最便宜的一件金紅色的和服,還是老公仗義,又定了一件非常日本化的白色和服,就像當年我們看到山口百惠在電影裏穿的一樣美麗。一場婚禮換了四套禮服,用將近二百萬日元換來了一上午做美麗女主角的快樂,這可能是到目前爲止我一生中最奢侈的一個日子。必須說明的是那些婚紗都縫製得可以掩蓋碩大無比的肚子,

女人都有穿婚紗的心情和欲望吧,選婚紗的那天,還有另外兩個新娘也在試穿婚紗,有朋友和家人拿著攝像機和照相機爲她服務,女人們興高采烈地裝扮著各種美麗角色,她們的腳下或是有小孩子在跑著玩,或是老公的懷裏抱著一個小嬰兒,女人們的臉上也都是洋溢著已經擁有的幸福和快樂,而不是憧憬的表情。和她們比起來,我這個大肚子外國新娘到是顯得有些落寞,雖然老公也不停的鞍前馬後,可到底少了一份女友們嘰嘰喳喳的喜悅。

日本的婚禮是不是都要在前一天晚上彩排一次呢,我不知道,大概人家是爲了讓我這個外國新娘更安心一些的緣故吧,那天晚上,一個漂亮的年輕司儀耐心地陪著我走完了一遍場地,這個小司儀在我們婚禮上一直都是非常專業地不搶眼地跟在我們身邊,照顧著每一個細節,據說這個行當一場婚禮下來能賺上十幾萬日元不等,是需要考取國家承認的資格才能勝任的。

婚禮是在日本最美的秋季裏舉行的,十月中旬的一個豔陽天,早早地我就被老公送到賓館的一間叫“菊”的化妝間裏,那裏有個賓館請來的化妝師,她負責我在這場婚禮中的化妝.髮型和換禮服,那間“菊”也是供我一個人使用的。因爲先要在神社裏舉行日本傳統的婚禮儀式,所以是先要穿白色和服的,開始我還擔心自己八個月的大肚子穿起衣服來該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那個看起來三十歲剛出頭的化妝師就真心真意地安慰我說:沒關係,穿上和服就一點也看不出來了。原來和服的秘密就是在裏面的小衣上,層層叠叠的細軟小布把人像粽子那樣捆上,細瘦一些的就被捆成一根臘腸,像我那時的模樣捆綁完畢就像一個塑膠包裝的大紅腸。那種捆法可是要身材沒身材要婉約沒婉約,就算是個豐胸肥臀到頭來也變成肉棍一根,我就奇怪,素以好色著稱的日本人該是從哪兒入手看出穿和服女人的美麗呢。化妝師笑著說:這不是有一段雪白的脖子嗎。可不是,和服別的地方都是裹得像個貞節烈女般的嚴嚴實實,唯獨那一段用粉塗抹得白白的脖子卻無限風情的展露著,這種欣賞美的心態,是典型東方式的,含蓄裏暗藏挑逗的方式,被日本人發展的更加極致。我就那樣露著風情萬種的脖子,腦袋上頂著足有十斤份量的頭套,被人們牽著從細竹聲聲的神社到拍照的房間,再到雲集親朋好友的婚禮現場。需要說明的是在神社舉行儀式是日本人的習慣,和信仰無關。穿完白色的又換上紅色的和服,那種穿和服必須穿的襪子和木屐讓我的腳很不舒服,裹著的和服又讓人邁不開腿走路,不得不邁著小碎步扭扭搭搭的,換個形容詞該是嫋嫋婷婷,就想裹了小腳的女人走路也不過如此罷,又想,和服這東西真是最適合日本女人來穿,能掩蓋腿短腿粗屁股大的嚴重缺陷,那怕是飛機場一樣的胸,也能給你捆出個自信來,那自信就來自每個女人都擁有的美麗的脖子。

日本的婚禮和日本的社會生活一樣中規中距一絲不苟,大概這就是經濟發展到了極限的結果罷,不同於發展中國家,什麽都在探索嘗試中。且說日本的婚禮有些繁瑣得令人昏昏欲睡,當然最主要的是我聽不懂司會說的是什麽,更聽不懂老公的那些朋友們爭先恐後地搶著說的都是什麽,面對著我的那一份精美的日式料理,又不好意思去吃,因爲婚禮的場面就有點像拍電影一樣,新娘就一直被柔和美麗的燈光籠罩著,而且還被擺坐在大廳的正前方,來賓就可以像欣賞舞臺表演一樣邊吃邊喝地看著新娘新郎,聽著司會緩緩地說著一些對我那時的日語水平來說是莫名其妙的話,不時有笑聲掌聲和興致勃勃地表演節目的人。我的眼皮開始打架,好在隔一會兒就要去“菊”那裏換一套衣服,到也能忍住,偷眼看老公,這傢夥可沒像我一樣上了婚禮的當,把自己當成了主角,他像個參加婚禮的人一樣,和來敬酒的人說說笑笑邊吃邊喝,偷空還和我交換一下對生魚片的看法,說:三文魚味兒還不錯,是嗎。“是什麽是呀,我什麽也沒吃。”我微微笑著說,老公看著我僵硬的笑臉,壞壞地說:不吃也罷,你今天多漂亮啊。恨得我就想給他一個大嘴巴。我餓一會兒不要緊,兒子在肚子裏可不幹了,又踢又翻身。老公還算有良心,在換衣服的時候,給我送來了好吃的飯團和牛奶。好在我的那一份都給原封不動地打包帶了回來,讓我細細地吃了一個晚上。

一場婚禮下來,我家裏堆滿了鮮花,現在在洗臉間牆上挂著的一束風乾了的玫瑰和滿天星,就是當時我的手捧花,日本人也習慣說新娘手捧花給了誰誰就是下一個新娘,我的婚禮單身的妹妹和沒結婚的好友們都沒能過來,我的手捧花就誰也沒給,心裏想著留給閨蜜們呢。

婚禮結束後,老公開著租來的一輛能載二十人的大客車,帶著從日本列島各地來的親戚們去一個叫二本松的地方看全日本有名的“菊人形”,就是用菊花拼成的種種歷史名人和民間故事等等,然後在一個山裏的溫泉住上一宿,我以累了的藉口留在家裏,靜靜地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彙報婚禮的現況,母親因長女出嫁卻沒能親臨,電話裏就嗚嗚咽咽起來,倒是父親和我閑說了一大堆。放下電話,窗外已經黑了下來,驟然有一絲沒落的感覺,不開燈,就那麽黑著,老公的電話恰到好處的來了,問了吃問了喝又瑣瑣碎碎地吩咐了關窗關門關電視什麽的。我竟脫口而出說“想你。”老公那邊好一會沒了聲音,老公又說:快睡吧,明天就回去了。聲音軟軟的。

我放了一缸熱熱的水,把自己泡了進去,累了一天的腳有些痛痛的,心裏也是沈沈的,沒有像新娘子應該有的喜悅,想到大概沒有一個中國的新娘子像我這樣挺著八個月的肚子舉行婚禮,就有點高興,再想到也許沒有一個新娘子像我這樣在婚禮之夜能愉快地空守洞房,就無法不更高興了。

選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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